[作者]坦尼沙羅尊者[中譯]良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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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姜蘇瓦特曾經常說,入定就像入睡——只不過你不睡著。那就是需要竅門的地方。換句話說,怎樣把心帶入寂止,但仍然保持清醒?
入定基本上分三階段進行。開始時,是普通的、日常的定層次。它叫做“刹那定”: 就是讓你聆聽事件、記憶事件、讀一本書然後把讀了些什麼記得有條有理的那種定。那種定是我們都有的,它持續一刹那[瞬間]或者一系列的刹那。你也許會發現自己在溜開、回來、溜開、回來,不過至少有足夠的連續性,使你能夠記得。
當你修專注氣,專注“佛陀”,或者其它禪定所緣時,就是以那種定爲起點的。你會發現心溜了開去,不過你把它領回來。它溜開去,你領回來。存在一種節奏,就好像音樂: 你彈奏一個樂句,接著停頓一下; 再彈一個樂句,再停頓一下。不過有足夠的連續性,使那些樂句得以構成較大的一整段。嘗試與氣待在一起時, 一開始也是這樣的。你也許連續呆上幾口氣,就溜開了,比如是在入息與出息之間、或者出息與入息之間,接著重新開始。這是正常的。重點是,你要不停地回來、回來、回來。
隨著你操縱這種定,就會開始意識到爲什麼存在停頓了。這個層次的定,不能抵擋不樂、厭倦、或者疼痛——任何負面的、或者不愉快的東西。哪怕有最細微的不樂,它就被推倒了。心因此而失焦。這就是爲什麼,從定的這個階段進到下一個階段的方式,是學會怎樣准確地解決不適感。你不需要從大痛出發,只要解決你在氣中感覺到的細微不適感。也許它略略過長、過短、過深——等等。你學著調整它,你學著解決它。那樣就給你自信。你不必怕這些東西。出現一點不適,你可以解決它。這樣讓你的定更加連續起來。
這就把你帶到了下一個層次,它叫做“臨界定”、“近行定”或者“鄰近定”。它就在真正入定的附近,不過還沒有到達。這個地方心達到相當的平靜,不過在這個階段,它很容易失焦。如我前面所說,刹那定的毛病是,它不能抵擋不樂。不過近行定的毛病是,它不能抵擋樂。碰上真正的喜樂時,它就失焦了。心平常就是那樣的。它太習慣於放松下來就入睡,於是就放開了[所緣]。有視相傾向的人,在這個狀態會看見視相。沒有這個傾向的人,照樣發現他們很容易朦朧起來。他們落入了阿姜放稱作癡定—— moha-samādhi——的境界: 事情安靜、愉悅、寂止,但是你對自己在哪裏懵然不覺。
因此,這個階段重要的是,讓心在這股愉悅裏作工。就像修刹那定時,你把注意力直接放在解決問題——就是心不能應付痛或不樂的這個毛病上——這裏的問題是心有不能應付樂的這個毛病,因此你就專注樂。這就是爲什麼阿姜李要你把氣傳遍全身的緣故: 既給你工作在這股愉悅裏做,同時又擴大你的參照框架。平常,隨著你越安定下來,氣越微弱起來、精細起來,它就越來越難以跟蹤。因此,你需要擴大你的參照框架,把整個身體包括進去。哪怕出入息的氣寂止下來,那[指參照框架]也是你可以跟蹤的。
在身內操縱氣,有許多方式。一種是,連續定在你一直專注的同一處,然後把覺知感——也就是你的覺知範圍——擴大,使得它包容全身。接著,你允許氣作調整,使得它感覺良好,在全身盡可能良好。另一種方式是,一節、一節地巡視身體,在每一個節段裏調整氣能,使它感覺愉悅,接著讓所有節段裏的那股愉悅感連通起來。這樣,你就習慣於操縱樂感了。
這是佛陀教導的突出特點之一。他不把痛或樂本身作爲目的。它們各有其用。痛到來時,你對它作什麼? 樂到來時,你對它作什麼? 與其簡單地受苦或者享樂,你學會操作這些東西,使它們能把心領入一種更深層次的定。在你操縱那股樂感,擴大你的覺知的過程當中,心如此全副投入其中,它不能作其它事。就仿佛你把它的手腳釘在了地板上,它只能待在那裏。或者換一個比喻: 溜到過去未來的那個心必然是一個十分狹小的心。好像它需要穿過一個狹小的管道才能去未來、過去。不過,當心擴大到這個程度時,它就下不去那個管道了。它給卡住了。如果它要去,必須得縮小。
因此,隨著你以這股擴大的覺知坐在這裏——定在一處,但填滿全身——你是真正安止在當下。這就是爲什麼這第三層次的定叫做“安止定”的緣故。從那時起,你要作的,只是維持那個狀態,學會維持你在那裏的平衡。氣將會寂止——有時看上去幾乎停止了。就讓它停止。你不再需要出入息了,因爲大腦所用的氧氣減少了,並且你正從毛孔 [ pores,氣孔]中得到所需要的全部氧氣。記得電影《金手指》裏的那個金色女人嗎? 記得她爲什麼會死? 因爲金漆蓋住了她的毛孔,她不能透過皮膚得到所需的氧。這是說,有許多氧氣來自皮膚。因此氣停止[從氣管的]出入時,不要擔憂。你需要的氧氣已經足夠了。身體可以充滿著覺知,寂止下來。這就是了。這就是既不被樂也不被痛所阻擋的那種定。它是你要達到的定。你之所以達到這裏,既是通過放開其它思維,也是通過對氣的極其專注。
這就是入定不同於入睡的地方。你睡著時,事情寂止下來,接著你徹底放開,放開你所有的念住、所有的警醒,如經典所說,挪到另一個“有”的舞臺。不管入睡時心裏碰巧顯現出來的那些小小的夢世界是什麼,那就是“有”正在發生,它通常是在近行定這個狀態。
因此,你必須修練過關的就是這個。學會不讓那股樂、那股安適給沖走。告訴自己: 有工作要作。這是需要技能的。如果你不善巧,在操縱樂的過程中就可能造起苦痛,心不願安定下來。不過繼續一次又一次地練,過了一陣,你將會發展出技能來。你作你的工作,不過是在樂中作。隨著你用但凡引生果報的方式,操縱身內的這股能量感,你構造出一個更舒適的安住之處。阿姜李給出過一些建議,不過你注意到,在開示當中,他以各種各樣的方式談論氣能。人人鹹宜的氣的構想方式是沒有的。
因此,自己去探索,自己解決問題。畢竟,你定入的是你的身體。你聽過這些指南,得到某些啟發,不過你還得運用自己的想象、自己的創意、自己的觀察力,才能懂得身內的能量究竟是怎樣地舒適或不舒適,你在哪裏可以充分擴大舒適的部位,讓一切傳播開來,使那股舒適全部連通。接著,你學會怎樣住在那裏。
不要以爲住在那裏只是在乾等,等到你被許可修觀。正是在學習住於定中的這個技能的過程中,你發展出觀所需要的心理素質——因爲你會對心裏哪怕最細微的思維造作,越來越敏感起來。你學會看穿它們,不給帶到它們那些小小的世界中去。那正是把造作如實看成造作所需要的技能。這就好比那個古老的手指指月,然後把它轉回來的禪宗故事: 你不是要看月亮,你要看那個手指——因爲是手指在欺騙你。它把你指離它正在做的事。不要看你的那些想法把你的注意力往哪裏指,而是把它們簡單地看成是造作。
因此,發展定和觀的所有重要工作就發生在這裏: 先學會對付痛,再學會對付樂,使心能夠以一種寂止、牢固、極其警醒的方式安定下來,不管發生什麼。
(根據2005年4月14日開示錄音整理,本文來自坦尼沙羅尊者開示集《禪定——第二集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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